當天氣進入到秋冬轉換之際,氣溫一下熱一下冷,最常聽到一聲💥”碰”💥,磁磚因為熱脹冷縮不是翹起就是爆開,也就是俗稱的”彭共”。
昂睦在這邊提醒大家若發現磁磚有裂縫時,可先敲敲看磁磚表面,若只有一兩塊隆起破裂,進行修復即可,千萬不要這片地板或是牆壁爆光光才後悔莫及🤦♀️🤦
一般來說家中地磚隆有四大原因:
1、地磚縫隙尺寸處理不當,磚與磚之間的縫隙太小,就容易引發磁磚層的拱起現象。
2、裝潢的時候,師傅鋪貼磁磚若整平方式偷工減料,也會造成磁磚翹起現象。
3、另外就是在貼地板磁磚時,最初鋪設的水泥地面的品質較差,磁磚的水泥與原來的地面結合度不佳,地磚隆起的問題也是很常見。
4、當氣溫變化劇烈變化時,最容易導致磁磚爆裂,無論任何品牌或是材質的磁磚都會受到熱脹冷縮影響,遇到太大的溫差變化,爆裂的情況時有耳聞。
昂睦提醒各位,若磁磚爆裂面積沒有很大的話,要趕緊找施工團隊敲破切開,否則底下的空氣產生推擠效應,一些不夠牢固的磁磚就會一直被擠壓出來,到時磁磚就像跳舞一樣🤸♀🤸,一塊塊隆起,到時修補會非常不容易喔。
要怎麼處理磁磚彭共?
昂睦處理的方式通常有兩種,一種是打掉重鋪,另一種則是局部修復,說明如下:
(一)地板磁磚打掉重鋪
當家裡遇到大面積的磁磚爆裂、隆起,也就是整個地面結構已經被破壞,如果單單只要局部修復,全部重新鋪設雖然會比較花時間、費用高一些
但是打掉重鋪,才能確保每一個地方都可以獲得較好的施工水準,這是一個比較安全的作法。
如果選擇全部打掉重做,這麼浩大的工程建議昂睦多年來的經驗豐富,可視家庭需求與我們討論是要改用木紋地板或是一樣鋪設磁磚。
(二)局部修復磁磚
若發現家中磁磚只有輕微裂縫時,可先觀察地板表面,如果只有三到四塊隆起破裂,那麼趕緊進行局部修復即可,否則等到整片澎共,再請地板修繕來處理,那絕對非常劃不來。
昂睦所提供的磁磚修補技術有五大特點👍:
尤其灌注修補工法與傳統泥作工法最大不同在於灌注修補工法不需要敲除磁磚,另外除了方便針頭注射,必須切開磁磚的切割聲外,幾乎沒有噪音跟灰塵
通常只要一兩天時間就能完工,民眾不必搬家拆裝潢,施作費用也最經濟實惠
而且灌注工法最大特點就是不會有水泥,所以施工的時候,不會讓家裡灰塵滿天飛舞,不需要二次清潔
我們的施作案例
局部施工
地板重鋪
臺灣氣候溫差大,有時也有地震,磁磚膨脹爆裂問題時有耳聞,所以平時要觀察磁磚是否有隆起或輕微裂縫的現象,建議就要及早處理與補強
當您有遇到這樣的問題,歡迎加入我們的LINE或是臉書,拍照給昂睦專業施工團隊,讓我們搞定您家中磁磚爆裂的問題喔💪
連絡電話:03-667-0518
公司地址:300新竹市東區東大路二段8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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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磚使用的時間久了,經常會出現各種問題,那麼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是什麼呢? 苗栗瓷磚膨拱翻新費用
一、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是什麼呢
1、自爆,地磚鋪設的時間久了也會出現自曝,因為室內溫度變化導致瓷磚受到牆體的壓力,時間久了就會自爆。 新竹浴室整修磁磚翻新推薦
2、熱脹冷縮,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在夏季,不同材料的伸縮係數不一樣,牆體的主要材料為鋼筋混凝土,與它比起來瓷磚的伸縮性數要小很多,那麼當溫度變化時,瓷磚幾乎沒有變化,即溫度下降時牆體就會收縮,而瓷磚收縮的很慢,這就會使瓷磚被牆體擠爆。
3、粘合劑品質差,一般鋪貼瓷磚都會拿水泥砂漿為粘貼劑,將水泥與砂漿依照1比1的比例配比,假如配比不恰當,則無法達到需要的粘度,桃園牆壁瓷磚裂開翻新費用此外砂子的含土量太高或品質不達標,也會導致粘貼不牢固,從而出現瓷磚空鼓、脫落的情況。
二、瓷磚鋪貼的注意點是什麼呢 苗栗瓷磚空心隆起翻新推薦
1、選購瓷磚時要確保外層包裝上面的各種標識齊全,像是型號、顏色、尺寸等等。
2、同一平面施工的瓷磚型號與尺寸必須統一,否則就會影響到整體的美觀。 桃園貼外牆磁磚工程
3、鋪貼瓷磚以前需確保牆面平整穩固,因此需對牆面做處理,像是找平、噴水、除雜等等。 新竹磁磚工程翻修推薦
4、鋪貼的時候必須做好各個步驟的檢查與複查,假如是大面積的施工領域,需將它分成幾個小湯圓來檢驗,正常是每50平米當做一個檢查單位。
苗栗地磚破裂修補推薦小編總結:以上就是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從上述文章我們可以看出,導致它爆裂拱起的原因主要有三個具體是哪一種?
只要依據自家的實際情況來判斷。我們在處理這種問題時,需依據它的緣由來選擇恰當的方法,這樣才能夠在達到修理目的的同時避免很多麻煩,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桃園磁磚破裂翻新推薦
老舍:老年的浪漫 自慰的話是苦的,外面包了層糖皮。劉興仁不再說這種話。失敗有的是因為自己沒用,有的是外方的壓迫;劉興仁不是沒用的人,他自己知道,所以用不著那種示弱的自慰。他得努力,和一切的事與一切的人硬干,不必客氣。他的失敗是受了外方的欺侮,他得報仇。他已經六十了,還得活著,至少還得活上幾十年,叫社會看看他到底是個人物。社會對不起他,他也犯不上對得起社會;他只要對得起自己,對得起這一生。六十歲看明白了這個還不算晚。沒有自慰;他對人人事事宣戰。 在他作過的事情上,哪一件不是他的經營與設計?他有才,有眼睛。可是事情辦得有了眉目,因著他的計劃大家看出甜頭來;好,大家把他犧牲了。六十以前,對這種犧牲,他還為自己開路兒,附帶著也原諒了朋友:“凡事是我打開道鑼,我開的道,別人得了便宜,也好!”到了六十上,他不能再這么想。他不甘于躺在棺材里,抱著一團委屈與犧牲,他得為自己弄點油水。 哪件事他對不起人?惜了力?走在后頭?手段不漂亮?沒有!沒有!對政治,哪一個有來頭的政黨,他不是首先加入?對社會事業,哪件有甜頭的善事,不是他發起的?對人,哪個有出息的,他不先去拉攏?憑良心說,他永遠沒落在后頭過;可是始終也沒走到前邊去。命!不,不是命;是自己太老實,太好說話,太容易欺侮了。到六十歲,他明白了,不辣到底,不狠到家,是不能成功的。 對家人,他也盡到了心。在四十歲上喪了妻,他不打算再娶;對得起死鬼,對得起活著的。他不能為自己的舒服而委屈了兒女。兒女!兒子是傻子;女兒——已經給她說好了人家,頂好的人家——會跟個窮畫畫的偷跑了!他不能再管她,叫她去受罪;他對得起她,她不要臉。兒子,無論怎么傻,得養著,也必定給娶個媳婦;凡是他該辦的,他都得辦。誰叫他有個傻兒子呢! 天非常的冷,一夜的北風把屋里的水缸都蓋上層冰。劉興仁得早早的起。一出被窩,一陣涼風把一身老骨頭吹得揪成一團。他咳嗽了一陣。還得起!風是故意的欺侮他,他不怕。他一邊咳嗽,一邊咒罵,一邊穿衣服。 下了地,火爐還沒有升上;張媽大概還沒有起來。他是太好說話了,連個老媽子都縱容得沒有個樣子,他得罵她一頓,和平是講不通的。 他到院中走走溜兒①。風勢已殺了點,尖溜溜的可是刺骨。太陽還沒出來,東方有些冷淡的紅色。天上的藍色含著夜里吹來的黃沙,使他覺得無聊,慘淡。他喊張媽。她已經起來,在廚房里熬粥呢。他沒罵出來,可是又乾又倔的要洗臉水。南屋里,他的傻兒子還睡呢,他在窗外聽了聽,更使他茫然。他不信什么天理報應,不信;設若老天有知,怎能叫他有個傻兒子?比他愚蠢的人多極了,他的兒子倒是個傻子;沒理可講!他只能依著自己的道兒辦。兒子傻也得娶個媳婦;老天既跟他過不去,他也得跟別人過不去。他有個傻小子,反正得有個姑娘來位傻丈夫;這無法,而且并非不公道。 洗了臉,他對著鏡子發楞。他確是不難看,雖然是上了歲數。他想起少年的事來。二十,三十,四十,五十,他總是體面的。現在六十了,還不難看。瘦瘦的長臉,長黑胡子,高鼻梁,眼睛有神。憑這樣體面一張臉,斷了弦都不想續,不用說走別的花道兒了。窯子是逛的,只為是陪朋友;對別的婦女是敬而遠之,不能為娘們耽誤了自己的事;可是自己的事在哪里呢?為別人說過媒,買過人兒,總是為別人,可是自己沒占了便宜,連應得的好處也得不到。自己是干什么的呢? 張媽拿來早飯,他拚命的吃。往常他是只喝一碗粥,和一個燒餅的。今天他吃了雙份,而且叫她去煮兩個雞子。他得吃,得充實自己;東西吃在自己肚里才不冤。吃過飯,用濕手巾擦順了胡子,他預備出去。風又大起來,不怕;奔走了一輩子,還怕風么?他盤算這一天該辦的事,不,該打的仗。他不能再把自己作好的飯叫別人端了去,拚著這一身老骨頭跟他們干! 他得先到賑災會去。他是發起人,為什么錢,米,衣服,都是費子春拿著,而且獨用著會里的汽車?先和費子春干一通,不能再那么傻。賑了多少回災了,自己可剩下了什么?這回他不能再讓!他穿起水獺領子的大衣,長到腳面,戴上三塊瓦的皮帽,提起手杖,他知道他自己體面;在世上六十年,不記得自己寒磣過一回。他不老,他的前途還遠得很呢;只要他狠,辣,他總會有對得起自己的一天。 太陽已經出來,一些薄軟的陽光似乎在風中哆嗦。劉興仁推開了門。他不覺得很冷,肚子里有食,身上衣厚,心中冒著熱氣。他無須感謝上天,他的飽暖是自己賣力氣掙來的;假如他能把費子春打倒,登時他便能更舒服好多。他高興,先和北風反抗,而后打倒費子春。他看見了他的兒子,在南屋門口立著呢,披著床被子。他的兒子不難看,有他的個兒,他的長臉,他的高鼻子,就是缺心眼。他疼愛這個傻小子。女兒雖然聰明,可是偷著跟個窮畫畫兒的跑了,還不如缺心眼的兒子。況且爸爸有本事,兒子傻一點也沒多大關系,雖然不缺心眼自然更好。 “進去,凍著!”他命令著,聲音硬,可是一心的愛意。“爸,”傻小子的熱臉紅撲撲的;兩眼挺亮,可是直著;委委屈屈的叫。“你幾兒個①給我娶媳婦呀?說了不算哪?看我不揍你的!” “什么話!進去!”劉老頭子用手杖叱畫著,往屋里趕傻小子。他心中軟了!只有這么一個兒子!雖然傻一點,安知不比油滑鬼兒更保險呢?他幾乎忘了他是要出門,呆呆的看著傻小子的后影——背上披著紅藍條兒的被子。傻小子忘了關屋門,他趕過去,輕輕把門對上。 出了街門,又想起費子春來。不僅是去找費子春,今天還得到市參議會去呢。把他們捧上了臺,沒老劉的事,行!老劉給他們一手瞧瞧!還有商會的孫老西兒呢,饒不了他。老劉不再那么好說話。不過,給兒子張羅媳婦也得辦著;找完孫老西兒就找馮二去。想著這些事,他已出了胡同口。街上的北風吹斷了他的思路。馬路旁的柳樹幾乎被吹得對頭彎,空中颼颼的吹著哨子,電線顫動著扔扔的響。他得向北走,把頭低下去,用力拄著手枚,往北曳。他的高鼻子插入風中,不大會兒流出清水,往胡子上滴。他上邊緩不過氣來,下邊大衣裹著他的腿。他不肯回頭喘口氣,不能服軟;喉中噎得直響。他往前走,頭向左偏一會兒,又向左偏一會兒,好象是在游泳。他走。老背上出了汗。街上沒有幾輛車;問他,他也不雇;知道這樣的天氣會被車夫敲一下的。他不肯被敲。有能力把費子春的汽車弄過來,那是本事。在沒弄過汽車來的時候,不能先受洋車夫的敲。他走。他的手已有些發顫,還走。他是有過包車的;車夫欺侮他,他不能花著錢找氣受。下等人沒一個懂得好歹,沒有。他走。誰的氣也不受。可是風野得厲害,他已喘上了。想找個地方避一避。路旁有小茶館,但是他不能進去,他不能和下等人一塊擠著去。他走。不遠就該進胡同了,風當然可以小一些,風不會永遠擋著他的去路的。他拿出最后的力量,手杖敲在凍地上,口邦口邦兒的響;可是風也頂得他更加了勁,他的腿在大衣里裹得找不著地方,步兒亂了,他不由的要打轉。他的心中發熱,眼中起了金花。他拄住了手杖,不敢再動;可是用力的鎮定,渺渺茫茫的他把生命最后的勇氣喚出來,好象母親對受了驚的小兒那樣說:“不怕!不怕!”他知道他的心力是足的;站住不動,一會兒就會好的。聽著耳旁的風聲,閉著眼,糊涂了一會兒;可是心里還知道事兒,任憑風從身上過去,他就是不撒手手杖。象風前的燭光,將要被吹滅而又亮起來,他心中一迷忽,渾身下了汗,緊跟著清醒了。他又確定的抓住了生命,可不敢馬上就睜眼。臉上滿是汗,被風一吹,他顫起來。他軟了許多,無可奈何的睜開了眼,一切都隨著風搖動呢。他本能的轉過身來,倚住了墻;背著風,他長嘆了口氣。 還找費子春去嗎?他沒精神想,可又不能不打定了主意,不能老在墻根兒下站著——蹲一蹲才舒服。他得去,不能輸給這點北風。后悔沒坐個車來,但后悔是沒用的。他相信他精力很足,從四十上就獨身,修道的人也不過如是。腿可是沒了力量。去不去呢?就這樣饒了費子春么?又是一陣狂風,掀他的腳跟,推他的脖子,好象連他帶那條街都要卷了走。他飄輕的沒想走而走了幾步,迷迷忽忽的,隨著沙土向前去,仿佛他自己也不過是片雞毛;風一點也不尊重他。走開了,不用他費力,胡子和他一齊隨著風往南飄飄。找費子春是向北去。可是他收不住腳,往南就往南吧;不是他軟弱,是費子春運氣好,簡直沒法不信運氣,多少多少事情是這么著,一陣風,一陣雨,都能使這個人登天,那個人入地。劉興仁長嘆了一口氣,誰都欺侮他,連風算上。 又回到自己的胡同口,他沒思索的進了胡同。胡同里的風好象只是大江的小支流,沒有多大的浪。順著墻走,簡直覺不到什么,而且似乎暖和了許多。他的胡子不在面前引路了,大衣也寬松了,他可以自由的端端肩膀,自由的呼吸了。他又活了,到底風沒治服了他。他放慢了步,想回家喝杯茶去。不,他還得走。假如風幫助費子春成功,他不能也饒了馮二。到了門口,不進去,傻兒子作什么呢?不進去。去找馮二。午后風小了——假如能小了——再找費子春;先解決馮二。 走過自己的門口。是有點累得慌,他把背彎下去一點,稍微彎下去一點,拄著手杖,慢慢的,不忙,征服馮二是不要費多大力氣的。 想起馮二,立刻又放下馮二,而想起馮二的女兒。馮二不算什么東西。馮二只是鋪子的一塊匾,貨物是在鋪子里面呢。馮姑娘是貨物。可是事情并不這樣簡單,他的背更低了些。每一想起馮姑娘,他就心里發軟,就想起他年輕時候的事來,不由的。他不愿這么想,這么想使他為難,可是不由的就這么想了。他是為兒子說親事,而想到了自己,怎好意思呢?這個丫頭也不是東西,叫他這么別扭!誰都欺侮他,這個馮丫頭也不是例外,她叫他別扭。 往南一拐就是馮二的住處,隨著風一飄就到了,仿佛是。馮二在家呢。劉興仁不由的掛了氣。憑馮二這塊料,會舒舒服服的在家里蹲著,而他自己倒差點被風刮碎了!馮二的小屋非常的暖和,使老劉的臉上刺鬧的慌,心里暴躁。馮二安安靜靜的抱著爐子烤手,可惡的東西。 “劉大哥,這么大風還出來?”馮二笑著問。 “命苦嗎,該受罪!”劉興仁對馮二這種人是向來不留情的。 “得了吧,大哥的命還苦;看我,連件整衣裳都沒有!”馮二扯了扯了自己的衣襟,一件小棉襖,好幾處露著棉花。劉興仁沒工夫去看那件破棉襖,更沒工夫去同情馮二。馮二是他最看不起的人,該著他的錢,不要強,大風的天在屋里烤手,不想點事情作!他脫了大衣,坐在離火最遠的一把破椅子上,他不冷;馮二是越活越抽抽①。 馮二,五十多歲,瘦,和善,窮,細長的白手被火烤得似乎透明。 劉老頭子越看馮二越生氣。為減少他的怒氣,他問了聲:“姑娘呢?” “上街了,去當點當;沒有米了。”馮二的眼釘著自己的手。 “這么冷的天,你自己不會去,單叫她去?”劉老頭子簡直沒法子不和馮二拌嘴,雖然不屑于和他這樣。“姑娘還有件長袍,她自己愿意去,她怕我出去受不了;老是這么孝順,她。”馮二慢慢的說,每個字都帶著憐愛女兒的意思。 這幾句話的味兒使劉興仁找不到合適的回答。駁這幾句話的話是很多很多;可是這點味兒,這點味兒使他心里的硬勁忽然軟了一些,好象忽然聞到一股花香,給心里的感情另開了一條道兒,要放下怒氣而追那股香味去。 可是緊跟著他又硬起來。他想出來了:他自己對家中的傻小子便常有這種味兒,對。可是親族朋友,連傻小子,對“他”可曾有過這種味兒沒有呢?沒有!誰都欺侮他!馮二倒有個姑娘替他去作事,孝順,憑什么呢?憑哪點呢? 他也想到:馮二是個無能之輩。可是怎會有個孝順女兒的呢?嘔!馮二并不老實,馮二是有手段的,至少是有治服了女兒的手段!連馮二這無用的人也有相當的本事,會治服了女兒。劉興仁想到這里,幾乎坐不住了。他一輩子沒把任何人治服。自己的女兒跟個窮畫畫的跑了,兒子是個傻子。費子春,孫老西兒……都欺侮他,而他沒把任何人拿下去。馮二倒在家中烤著手,有姑娘給他去當當!連馮二都不如,怎么活來著?他得收拾馮二。拿馮二開刀,證明他也能治服了人。 馮二烤著手,連大氣也不敢出,他一輩子沒得罪過人,沒說過錯話。和善使他軟弱,使他沒有抵抗的力量。穿著飛棉花的短襖,他還怕得罪人。他愛他的女兒,也怕她。設若不是怕她,他決不肯叫她在這么冷的天出去。“怕”使“愛”有了邊界,要不然他簡直可以成佛成仙了。他可憐劉興仁,可是不敢這么說,雖然他倆是老朋友,他怕。他不敢言語。兩個人正在這么一聲不出,門兒開了,進來一股冷風,他們都哆嗦了一下。馮姑娘進來。 “快烤烤來!”馮二看著女兒的臉叫。 女兒沒注意父親說了什么,去招呼客人:“劉伯伯?這么冷還出來哪?身體可真是硬朗!” 劉興仁沒答出話來。不曉得為什么,他一見馮姑娘,心中就發亂。他看著她。她的臉凍得通紅,鼻洼掛著些土,青棉袍的褶兒里也有些黃沙。她的個兒不高,圓臉,大眼睛,頭發多得蓋上了耳朵。全身都圓圓的,有力氣,活潑。手指凍得鮮紅,腋下夾著個小藍布包。她不甚好看,不甚干凈,可是有一種活力叫劉老頭子心亂。她簡單,靈便,說話好聽。她把藍布包放在爸的身旁,立在爐前烤手,烤一烤,往耳上鼻上捂一捂:“真冷!我不叫你出去,好不好?”她笑著問爸——不象是問爸,象問小孩呢。 馮二點了點頭。 “沏茶了沒有?”姑娘問,看了客人一眼。 “沒有茶葉吧?”爸的手離火更近了些。 “可說呢,忘了買。劉伯伯喝碗開水吧?”她臉對臉的問客人。 劉興仁愛這對大眼睛,可又有點怕。他搖了搖頭。他心中亂。父女這種說話法,屋里那種暖和勁兒,這種誠爽親愛,使他木在那里。他羨慕,忌恨馮二。有這個女兒,他簡直治服不了馮二,除非先把這個女兒擒住。怎么擒她呢?叫她作兒媳婦呢?還是作……他的傻兒子鬧著要老婆,不是一天了。只有馮姑娘合適。她身體好,她的爸在姓劉的手心里攥著。娶了她,一定會生個孫子;兒子傻,孫子可未必傻,劉家有了根。可是,一見馮姑娘,他不知怎的多了一點生力,使他想起年輕的事兒來。他要對得起兒子,可是他相信還會得個——或者不止一個——小兒子,不傻的兒子。他自己不老,必能再得兒子。他自己要是娶了她,他自己的屋中也會有旺旺的火,也會這樣暖和,也會這樣彼此親愛的談話。他恨張媽,張媽生的火沒有暖氣。要她當兒媳婦,或是自己要了她,都沒困難。只是,自己愛那個傻小子,肯……他心中發亂。可是,他受了一輩子欺侮,難道還得受傻兒子的氣么?馮二可以治服了女兒,姓劉的就不能治服了個傻小子么?他想起許多心事,沒有一件痛快的。他一輩子沒抖起來過,雖然也弄個不缺吃不缺穿。衣食不就是享受,他六十了,應當趕緊打主意,叫生命多些油水;不,還不是油水,他得有個知心的,肉挨肉的,一切都服從他的,一點什么東西;也許就是個女人,象馮姑娘這樣的。他還不老,打倒費子春們是必要的,可是也應當在家里,在床上,把生命充實起來。他還不老,他覺得出他的血脈流動得很快,能聽到聲兒似的,象雨后的高粱拔節兒,吱吱的響。傻小子可以等著。傻小子大不過去爸爸。爸應當先顧自己。一輩子沒走在別人前面,雖然是費盡了心機;難道還叫傻小子再占去這點便宜么?他看著馮姑娘,紅紅的臉,大眼睛,黑亮的頭發,是塊肉!憑什么自己不可以吃一口呢?為馮姑娘打算也是有便宜的:自己有倆錢,雖然不多;一過門,她便是有吃有喝的太太,假如他先死,假如,她的后半輩子有了落兒①。是的,他辦事不能只為自己想,他公道。馮姑娘的福氣不小,胖胖大大的,有福氣——劉興仁給他的。 姑娘進了里屋。他得說了,就是這么辦了。他的血流到臉上來,自己覺出腮上有點發燒,他倒退了二三十年。怎么想怎么對,怎么使自己年輕。血是年輕的,而計劃是老人的,他知道自己厲害。只要說出來,事情就算行了,馮二還有什么蹦兒么?這件小事還辦不動,還成個人么? 可是他沒說出來。楞著是沒關系的:反正他不發言,馮二可以一輩子不出聲的。那個傻兒子甩不開,他恨那個傻小子了。怎么安置這塊癡累呢?傻小子要媳婦,自己娶,叫傻哥兒瞧著?大概不行。跟他講理是沒用的,他傻。嘿,劉興仁咬住幾根胡子。上天,假如有這么個上天,會欺侮人到底!給劉興仁預備下一群精明的對頭也還罷了;他的對頭并不比他聰明;臨完還來個無法處置的傻小子!嘿!聰明的會欺侮人,傻蛋也會欺侮人,都叫劉興仁遇見了!他誰也不怕;誰也得怕,連傻兒子在內! “劉伯伯,”姑娘覺得爸招待客人方法太僵得慌,在屋里叫:“吃點什么呀?我會作,說吧。” “我還得找費子春去呢,跟他沒完!”劉興仁立起來。“這么大的風?” “我不怕!不怕!”劉老頭子拿起大衣。 馮二沒主意,手還(www.lz13.cn)在火上,立起來。送客出去會叫他著涼,不送又不好意思。 “爸,別動,我送劉伯伯!”姑娘已在屋里把臉上的土擦去,更光潤了些。 “不用送!”看了她一眼,劉老頭子喊了這么一句。馮姑娘趕出來。劉興仁幾乎是跑著往外奔。姑娘的腿快,趕上了他: “劉伯伯慢著點,風大!回家問傻兄弟好!” 一陣冷風把劉老頭子——一片雞毛似的——裹了走。 老舍作品_老舍散文集 老舍:詩五首 老舍:宗月大師分頁:123
張曉風:光環 我不止一次聽到別人說我冷漠,說我驕傲,說我盛氣凌人,這是他們的偏見嗎?或是我自己并不十分了解自己呢?我是否已經樹立了許多敵人?我不知道,我只曉得,我是有些朋友的,我只曉得,在我身邊還有許多人,認為我并不冷漠,并不驕傲,并且并不盛氣凌人——菊如就是其中的一個。 我認識菊如是在四年前的新生訓練中,她拖了兩條長長的辮子,穿著一件格子裙,笑的時候總要加上強調的尾音,讓人很自然地也想跟她一起笑,我特別喜歡她那胖墩墩的體型,讓人有一種舒泰的感覺。 開學后不久,女孩子們很自然地便混熟了,午飯后我們總坐在竹林子里面談天,有一次我們談到自己的綽號,她說:“我小學時就叫小胖,到了初中原來以為可以換掉了,誰知又有人叫我小胖,等升了高中,還是叫小胖。” “那么,我們沿著朝舊制吧!”大伙兒便興奮地決定了。 那時候,班上有十個女孩子,我常喜歡在暗地里仔細評較她們,她總是拖拖拉拉的,懶懶散散的,仿佛要她修飾一下,就會讓她頭痛十天似的,她從來不矯揉造作,從來不企圖讓自己更女性化。但是,我終于認定她是最美的。她的臉上永遠刻劃著一種自然而又含蓄的美,那線條挺秀的鼻梁,那棱角分明的嘴唇,是我從來沒有在別的面孔上發現過的一一即使有,也不可能配合得像她這樣巧妙。她又戴著一付眼鏡,顯得斯文而秀麗。我常想,如果我有她一半的娟秀,如果我有她一半的可愛,那該有多么好! 其實,除了外形的美麗之外,她還許多更吸引的地方,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像她一樣和悅、一樣討人喜歡。也從來沒有人有她那樣驚人的記憶力——居然能夠在四十分鐘內把《過秦論》背熟——那是我努力了兩個晚上仍不能上口的,此外,我每次想起她,總不免要懷念起她的幽默感。并且覺得上帝本來就準許某些人得到較多的東西,他必定是怕那些美好的本質,若是流到其他人的手里,會被糟蹋掉了。我一直相信小胖所以有優異的秉賦,是因為她配得的緣故。我也確信,我們所以能成為好朋友,是因為她的溫良,而不是由于我。 那時侯,她是六號,我是七號,我們的座位是如些緊挨著,逐漸地,我們的情感也彼此挨近了,當時,沒有宿舍,我們都帶便當,往往到十一點鐘就忍不住要取一點來充饑了,但她的食量極小,每次總央求我替她吃一塊鹵蛋或幾塊豆腐干,我很慶幸自己一直有很好的食欲,能夠一直接受她善意的饋贈。有時她也嘗嘗我便當盒中的魚片或是素雞,我們彼此以“酒肉朋友”戲呼對方,往往把局外人搞得莫明其妙。她的家住在臺中,每次歸家,她總帶回一盒鳳梨酥給大家享用,我因為是她的“酒肉朋友”,總比別人多分到幾塊。 我們兩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就是反應太過靈敏,每次教授的笑話還沒講一半,我們的筆聲就忍不住迸了出來,好在我們總是一起笑,還不至被目為怪物。二年后,我們的座位分開了,每次一想笑就得制止住,兩個人遠遠地遞個眼色就算了。 我們都不用功,一聊起天來就失去了時間觀念,有時候話說完了,兩個人相對面視也覺得很有趣的。有一次,讀了李白的詩,就彼此以“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打趣。后來又有一次,我們一起去看一位教授,教授對她說:“如果曉風是男孩子,你嫁給她倒是很相配的。” “我一直很安于做女孩子。”我對教授說:“不過如果做男孩子而又能娶到這樣的太太,我倒很向往。” 當然,我一直沒有成為男子,但我們的友誼仍在平靜中進行著,那種境界,我總自信比之愛情是毫無遜色的,誰能說澄清的湖水比不上澎湃的汪洋,又有誰能說請冽的香片比不上濃郁的咖啡呢? 她常常做出許多很灑脫的事,頗有點俠士的意味,讓我們又詫異、又好笑,卻又不得不佩服她的鬼腦筋——我就是喜歡這種作風,就好像我喜歡讀一些跌宕生姿的古文一樣。 有一次,是冬天,她剛搬入宿舍不久,那天晚上她從外面回來,便徑入我的寢室,我很少看到她那樣美麗,她頭上扎著絲巾,身上是一件奶油色的風衣,腳下則是一雙兩寸半的高跟鞋。 “去赴約會嗎?難得這副打扮。” “去買紅豆湯,”她把提盒遞給我看。“我們寢室里住著幾個餓琈呢,我只好去買點東西來救災。” “那又何必如此盛裝呢?” “盛裝嗎?”她大笑起來,把絲巾和風衣取了,立刻,一個寢室都笑倒了,原來絲巾底下包的是她纏滿發卷的頭發,風衣里面則是一襲睡衣——褲腳管是卷起來。 當然,她并不是常常戲謔的,唯其因為她經常守著嚴正的軌跡,所以更見她惡作劇的趣味。我喜歡和她談到莊嚴的事,那使我感到她同時是我的良師和益友。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晚上,她坐在我的床沿上,當夜色漸漸深沉,我們的題目也愈談愈深: “我只有一次,被一個故事感動哭了,是我姐姐講給我聽的,那天竟然完全控制不住。”她的聲音很低,像是直接從心臟里面發出來的——沒有經過喉管和舌頭。 “告訴我那個故事吧!” “我要告訴你的。”她望著我,目光深沉,“我姐姐有一個同學,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她一面讀書,一面做事,她的母親是個沒知沒識的人,她們全家幾乎都是靠她撐著,后來她考取了留美,到外去辭行,她母親總跟著她,當她女兒和別人談話的時侯,她總帶著近乎崇敬的意味呆呆地朝著她,一直到上船的那一天,她把女兒送到船上,當汽笛起鳴的時候,那婦人忽然抖著雙臂哭喊道:‘媽媽跟你講的話你記不記得呀……’ 不知為什么,我也忍不住地哭了。 “你怎么了。”她問我,但她自己的也在抹眼睛。 “我忍不住,真奇怪,這樣平的故事我也忍不住。” 黑暗里我們相對垂淚,之后我們又為自己的脆弱感到很靦腆,我們曾把這故事告訴幾個其他的同學,他們卻似乎毫無所動。 畢業考的前一周是我們最用功的階段,我們兩個常一起開夜車,但多半的時候剛過十二點就困得像醉鬼一樣相扶著回寢室睡覺了。畢業考過后,我們又忙著辦各種典禮中的行頭,每天不是我試衣服給她看,就是她試鞋子給我看,許多低年級的同學一邊湊熱鬧,興奮得不得了,她們看到的只是漂亮的白旗袍,只是精工的披肩與手套,只是耀眼的耳環與項鏈,只是新穎的鞋子與皮包,她們何嘗看到我們心里的傷感,心里的憂戚,心里的悵惘以及心里的茫然。 記得那是畢業典禮的前一個晚上,一切該辦的都辦齊了,寢室里的燈也熄滅了,我坐在她的上層鋪位上,兩個人居然一點睡意也沒有。 “我總覺得我們才剛混熟。”她說:“就要分手了。” 我不敢接腔,怕把談話帶到一種更凄涼的意味中。可是我們的沉默卻仍是凄涼的。唉,人和人之間的“緣份”竟是這樣薄嗎? 第二天早晨她修飾得很美,其實二年級以后她的體重就直線下降,許多后期的同學竟不知道何以她會稱小胖,她以內的美烘托著外型的美,使她看起來煥發極了。那天,她在掌聲中走上臺去代表全系的畢業生接受文憑,如果不是限于會場中秩序,我想我會跳起來握住她的手,祝賀她得到優異學業成績。但轉念之間我又覺得該祝賀她的并不是在畢業的一剎,而是四年中每一個日子——因為她每天都是一個打勝仗的戰士,而所祝賀于她的也不僅僅是學業上的成功——更是她整個為人處事的成功。 畢業后我常和她通訊,我稱她為“菊如女史”,她也稱我的號,并且加上“詞長”,與她通信和與她談話有同樣的樂趣,她永遠知道怎樣使自己和別人的生活都輕松愉快。不久,她找到一份很理想的工作,離家近,待遇也好,我相信她會做得很稱職。其實,與其說她得到工作很幸運,不如說那工作得到她很幸運,她天生是一撮鹽,能使整個環境因而變得有滋味。后來,我的工作也固定了,是留在原校服務,我很興奮地告訴三個最知已的朋友——小胖是其中的一人 我們都開始進入辦公室的生活,我感到又惶恐又怯懼,不知該如何做。我一直遺憾的是她只住過一年宿舍,否則我必會從她多感染一點美好的德性,使我的人生更飽滿、更圓熟。但如今,我感到自己像一只鄉下老鼠,乍然跑到城市里去,被紅燈、綠燈、斑馬紅以及棋盤式的街道弄昏了,我只有繼續和她寫信,盼望她給我一點指引。 有一天晚上,丹到我的寢室來。 “今天晚上我聽見了別人在討論你。” “哦?” “有一點不妙呢!” “是嗎?”我放下筆。 “他們說,你很驕傲,”她有一點激動了:“又說你對人很兇,一點不徇情面,說話總是惡聲惡氣的,是真的嗎?” “你想是真的嗎?” “他們說,曾經看過你把毛衣披在肩上——不像個學中文的。”“他們還說,某一篇文章是你寫的——里面僅是貶人的話。” “哦?我自己還不曉得我曾寫過呢?”“他們還說,說你好像很會用手腕,你所有的成就就是靠耍手法弄來的……” 我沒有什么反應,我平靜的程度讓我自己都有點驚奇。 “我自己知道我的路,”我對丹說:“我走的是正路還是邪路,那是人人都可以看得到的,我的心很平安,我不打算知道是哪些人,也不想和他們爭辨。” “你真的不生氣嗎?”丹終于叫了起來:“害我還替你生氣呢,我告訴你吧,他們還說,說你一得到職位就寫信告訴小胖,他們說你是故意向她示威,向她顯耀……” “什么,他們為什么想得這樣卑鄙?” 這一次我生氣了,我能忍受別人對我的污蔑,但他們憑什么要糟蹋我們的友誼呢?我是個沉不住氣的人,第二天我就寫信告訴我可敬的朋友,當我把信投入郵筒,空泛的心中便響起一位教授講的話。他說;“處在今天的世代里,我們何啻是舉目無親呢?我們簡直是舉目皆敵啊!”我永遠記得他眼神中蒼老而凄涼的意味,而此刻,我雖未老去,卻已感染到那份凄涼了。那幾天我一直在焦灼與痛苦中等著她的回信。她的信很快就回來了,我在寒冷的寢室中展讀它,風雨把玻璃敲得很響,但我仿佛聽到她親切溫潤的聲音,從風雨那邊傳過來,并且壓過了風雨: 曉風:上次來信問我讀書和做人的心得,我想了很久,書,近來很少讀,似乎無心得可言。談到做人我就不得不改變以往對讀書頭痛的偏見。的確,以前我們一直都幼稚的以為讀書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而今初入社會,無端的我們竟也被卷入了是非圈,對于這些我已有足夠的容忍量,誠如你說,自古以來誰能不遭毀謗,至于別人所說關于你我之間的閑言,我還是從你處得知的,但愿我們都置若罔聞,就讓它自生自滅吧! 人之相知,貴相知心,我們的友誼早已在四年前的便當上奠了深厚的基礎(一笑),如今豈能容宵小讒言破壞于一旦,不要再為這此惱火了。 何時作臺中之行,一(www.lz13.cn)定準備麻油雞以饗遠方人…… 我低下頭,心中好像有一萬種復雜的情感需要表達,卻又好像不再具有一縷累人的思緒了,啊,為什么我這樣低估她友誼呢?讓所有的人誤會我吧,她是了解我的,我還需要什么呢?她是了解我的!我感到一種甜蜜,一種驕傲,一種恬遠的自足。 偶低首,我看見她送給我的蝶形別針,正扣在襟上,我的心也禁不住地歡然鼓翼了。其實,她友誼的本身就是最美的饋贈了,它將永遠罩在我的頭上,像遠古的世紀里,戴在圣徒頭上的光環,又像在漆黑的冬月之夜里,繚繞在土星四圍的光環,啊,小胖,小胖,多么盼望在睡夢中也能化為蝴蝶,在這般風雨的夜里,去探探我久違的故人。 張曉風散文__張曉風作品集 張曉風:敬畏生命 張曉風:行道樹分頁:123
張抗抗:他人 是的,平常的日子,我們普通的人,若是不通過醫學檢測,看不見SARS究竟躲藏在哪一個角落竊笑。暗處的SARS原本沒有眼睛,但它對人的襲擊卻是又準又狠;它根本沒有腿腳與翅膀,可它的傳播與感染力度,卻可迅捷致人于死地。 智慧卻無奈的人類,在看不見的病毒面前,卻終于看見了自己--也許這是非典給予我們惟一的"饋贈"。我們終于因此而發現了自己的短處,如果我們真的、真的愿意發現。 上世紀中葉曾被一度極端化了的中國式"集體主義",自從在世紀末之前,逐漸分解以及還原為對個人和個體的尊重,初步建立起個人的權益保障系統之后,"我們"一一這個在計劃經濟時代使用頻率極高的語詞,已被更為普遍的"我"所替代。 我喜歡說"我"。也因此欣賞其他的那些"我"。如果沒有"我"的確立、沒有無數"我"的合作,"我們"必定是空洞、脆弱,空心化以至于不堪一擊的。 然而,在"我"和"我們"之間,是以"他人"作為連接點的。 "我"因"他人"而成為"我";"我們"因"他人" 而成為"我們"。當"我們"過度地強化、放大"我",而舍棄"他人"的時候,"我"便處于四面受敵的孤立無援之中。 SARS的突襲,也許一場醞釀已久的預謀。或者說,它與我們社會生活中潛在的已知病毒,進行了一場合謀演習。當許多人被不知來自何處的流彈擊中之后,當京城4月飄飛的柳絮在沒有哀樂的送別中,替代了無法到場的親友們胸前的白花時,那個關鍵詞猶如從槍膛中退出的一串串彈殼,鏗鏘落地;如同漫天飛舞的朵朵楊花,花絮中心那一粒極其微小而堅固的樹籽一...他人! 遠在SARS到來之前,在我們國民的傳統習性中,"他人"這一概念,更多情況下,只是一種被供奉的虛設牌位。我們的成語中曾有"以鄰為壑"一詞,可以佐證。有"只掃自家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諺語,可以證言。即便在集體主義理想教育最為鼎盛之時,"他人"不僅未能成為國人的自覺意識,"他人"反而意味著告密、背叛、異己、危險、離間等等。這種專制體制下的集體主義文化,終于導致了"他人即地獄"的嚴酷后果。聞"他人"而心顫,近"他人"而喪膽。也許正是由于對"他人"的恐懼,文革之后,"我們"迅速土崩瓦解,"我"自仰天長嘯一一而"他人"卻不得不退出公眾的視線,淡化為一個可有可無的虛詞,成為公民道德的模糊地帶。 20世紀50年代以來,人口的高速增長,造成生存空間的高密度化;人口壓力長期形成經濟發展與衛生保健的沉重負擔;部分農村以及偏遠地區的計劃生育仍然阻力重重。"我"生我的娃,管你么事?在人口問題上,可有"他人"的意識么? 餐館大肆收購、殺戮、烹煮野生動物為牟取暴利;食客面不改色食用野生動物以飽"福"或炫耀財富;官吏不惜以野生珍稀動物作為最高規格的宴席,"賄賂"上級領導為自己鋪設升官晉級的階梯--在這個破壞自然生態的"人鏈"中,可有"他人"的位置么?長期以來,城市與鄉村的公共衛生系統始終沒有得到真正重視:辦公室的臟亂差、公共場所的日常消毒防護、公共廁所的洗手設備、污水處理、生活垃圾等等。但公共衛生的管理者與被管理者的心態,卻有著驚人的共識: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在這些被忽略的公共衛生死角中,可有"他人"的概念? 日積月累的民眾生活衛生習慣中,沉淀下多少寧死不改的惡習陋性一隨地吐痰、隨地大小便、隨地拋棄果皮塑料袋、就餐分餐制、自助餐始終難以推行、酒后駕車、公共場所吸煙等等......"我們"的傳統文化是"不患寡,患不均"--在這利益與災禍均享均沾、"同甘共苦"的行為慣性中,可有愿為"他人"避免災禍而自控自律的一份責任感? 筆者在青少年時代,也曾干過諸如品嘗野味、亂扔垃圾、用水清洗陽臺而禍及樓下鄰居的蠢事,至今想起來仍羞愧難當。時近中年后略有覺悟,主動打掃公寓樓公共樓道,為外人不解;外出郊游必將垃圾帶回,受人嘲笑;每逢開會與不相識的人共同進餐,總是將大盤中的菜,用公筷先夾入自己的小盤而后食之,卻每每遭同桌側目...... 忽然想起某城有一句流行百十年的市民習慣用語一一你死脫,關我啥事體?在非典時期,終于發現這確實是中國國民典型的思維方式。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流行病看似橫空出世,但病毒流行的條件,卻是早就埋伏下了。 SARS之前的許多年中,我們似乎一直在無意中鋪設著迎接它到來的無障礙通道。 SARS對此好像是心領神會。它在我們猝不及防之時偷襲登陸了。擅長隱身的SARS一開始幾乎沒有遭到抵抗,因而長驅直入躍抵京城。在它暢行無阻的最初階段,它曾窺測方向環顧左右,一時尋不見太多具有"他人"觀念之"他人",卻一眼掃盡許多個免疫力低下的"我"-- 某些從疫區回原地的潛在病人,不僅不主動自我隔離,依然四處游走與友人交杯換盞"親密接觸",將病毒傳播數人;某些疑似病人堅決拒絕隔離,甚至毆打流調人員,導致多人被感染;某些人發燒咳嗽出現感染癥兆,卻抱著僥幸心理隱瞞病情繼續出沒于公共場所,結果害人害己;就在報刊電視臺三令五申宣傳防病基本常識之后,仍有多人攜帶SARS病毒緊急逃亡,逃往"沒有非典的地區",然后將病毒擴散傳播到其他城市。南方某城的一位醫生竟然明知自己在已被。 感染的情況下,依然赴香港參加親戚的婚禮,終因病情不治客死香港,也因此將病毒傳至香港乃至禍及全球--SARS正是借助著"他人"這一載體而橫沖直撞,不顧"他人"的行為恰恰是貽害"他人"之元兇。筆者的親友有個小保姆,原本無恙,卻在極度恐懼中連夜逃出京城,表示死也要死在老家--豈不知她的恐慌與路途傳染的概率,也許真會造成她全家人一起感染身亡的悲劇。除了愚昧無知之外,她在臨危出走之時,腦:產里可曾考慮過"他人"一一她親人們的安危呢? 更有那些趁機大發國難財的趁火打劫者...抗非典一線已是水深火熱,急需標準防護口罩消毒水隔離服預防藥,"后方"卻在大肆制造偽劣產品傾銷市場。甚至有人竟然用辣椒桿茄子桿粉碎成末后,冒充預防性中藥出售;還有用紙巾代替紗布的黑心口罩等等一...若是有起碼的良心與知識,至少應當知道,SARS病毒一旦在全國失控泛濫,任何"他人"都將無法幸免,連同造假者本人在內。 在SARS原發之初,人命關天,有關方面不僅不充分重視,反而謊報瞞報,繼而造成大范圍大規模爆發循環感染,成為流行病史上永遠難以被饒恕的罪過。在民眾的生命與官位職權的天平上,孰輕孰重?世上究竟還有什么比"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更為重要的呢?身為"人民公仆",究竟是對上級負責還是對民眾負責?為了自身的私利與權力,不惜掩蓋真相、欺騙公眾、玩忽職守、草菅人命...一在這些人心目中,且不說"民眾"或是"人民"這樣冠冕堂皇的詞語罷,就連對"他人"負責的這一起碼道德良知,恐怕都已喪失殆盡。 如此菲薄或是蔑視"他人"的后果,卻需要更多的"他人"一廣大民眾用慘重的生命代價來償付!造成SARS對中國經濟、文化、精神多方的重創,以及信任、信譽的流失。 幸而在SARS最為猖狂之際,全民緊急動員進入抗擊非典的這場戰役中,我們看到并聽到了無數感人至深、催人淚下的事情。我們看到了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抗擊非典高效有力的部署與措施;我們看到了無數個揪心焦慮的日日夜夜,白衣戰士們勇敢而冷靜的搶救行動;在生死交錯的臨界線上,醫護人員的職業道德閃爍著人道主義的光芒;我們看到各個媒體的專業人:冒著生命危險所進行的不懈而無畏的新聞報道;我們看到社會各界為醫護人員以及患者、病人家屬送去的援助、關懷和愛心,看到城市服務系統在災禍面前依然堅持著有序有效的運行;看到大多數普通市民的克制與配合;看到患者的堅強;看到民工的留守;看到國際社會的關注;看到專家學者的坦誠吶喊,為抗擊非典在醫學、心理學、社會學研究建言獻策;看到國難當頭匹夫有責的民族凝聚力...... 這一切都是為了"他人"一一他人,即人類的共同利益。 時值6月,SARS看似已經奄奄一息。我們將進入SARS后--一個正在引起更多的人深刻反思的時期。從究竟"對誰負責"的社會體制,直到每一個是否能對他人負責的個體;從國家的預警系統、監督機制,到尚待提高的國民素質;從政府處理突發性災難事件的綜合能力,到我們每個人的心理承受力;從全民防疫體系的健全與完善,到改變我們習以為常的種種生活陋習--華夏大地究竟在哪些皺褶里,暗藏著我們經年日久視而不見的漏洞與縫隙,終于使SARS得以趁虛而入并大肆蔓延? 不必一味責怪SARS兇殘,還是多多檢討我們自身的過失;不必抱怨天災橫行,人禍總是為天災開路甚至助紂為虐。 就在前幾日,偶爾與一店主閑聊,說起這場重大流行病,給國家經濟和國際聲譽所造成的巨大損失,他打斷我說:那算什么,我個人的經濟損失才大呢! 啞然失語。思忖良久,覺得這也許正是SARS后的癥結所在。 在人類走向進步的歷史上,曾多次爆發大規模的流行瘟疫。病毒與細菌是對人類種種惡習的報復,但也許恰是不無善意的提醒與警示。災難最終一次次被人類的智慧與理性、科學與文明所戰勝,所以我們決不會因此放棄對自然和生命奧秘的探索。科學發展過程(www.lz13.cn)中產生的問題,仍須用科學的方法來遏制和解決。但愿自SARS之后,我們能夠看見病毒的藏身之處了--人的短處在哪里,SARS就在哪里。它其實附著于人的弱點與錯誤,得以繁殖、復制、衍生,甚至不惜與人類同歸于盡。 SARS后,生活很快就會恢復以前的喧囂與熱鬧。我們能否問一問自己,此后究竟應該怎樣選擇更為健康的生活方式?在公共領域里,"零距離"是有害的。距離便是"他人"。而"他人"即社會公德。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和"我"之外,地球上更多存在的是陌生的"他"--他人!還有"它"--與人類共存的動物朋友們。 正是為了"我"的安全與自由,請不要再"惟我獨尊",而多些對"他人"的關愛吧。 "我"的自由是他人自由的終結。而他人的自由,最終才能成為"我"的自由。 張抗抗作品_張抗抗散文集 張抗抗:蘇醒中的母親 張抗抗:窗前的樹分頁:123